五十二
　　
　　打谷机转移到北排坑收割中熟品种。
　　北排坑顶端是北排水库，灌溉以下一百多亩水田，延伸三里多长。紧挨水库的三十多亩田属于水生组。
　　坑田与塅田最大的区别是田脚深，一脚踩下去没到小腿肚子，所以即使是炎热的夏天，田里的稀泥也无法晒干。在水生组的这一片区里，有几个小沼泽，脸盆大小范围，到成人的大腿深。由于多年在这片田里耕作，每个沼泽的位置都储存在社员的记忆中，所以几乎没人会掉进沼泽，但人为设置的骗局除外。
　　几年前，梁涛就设置过一个骗局。一块田全部插完了秧苗，梁涛故意将一个秧团留在沼泽旁边，当几位女社员从沼泽旁的田埂经过时，喊她们把秧团捡出来。其中一女社员不知有诈，下田向秧团走去，就在她的手刚能够上秧团时，一只脚踩进了沼泽，没过了大腿，引起一阵哄堂大笑。
　　割、送、打、拖全在泥泞中进行，不仅增加了操作难度，也增加了劳动强度。再加上水稻的长势远比不上塅田，所以一天下来，只合人均26分。
　　沿着水库大坝下面一端的引水渠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小溪，第三丘田的一头，小溪挨着的山沿上有一眼山泉，泉窝四周杂草丛生。人到泉窝边，须跪着方能喝到泉水。泉水清凉甘甜，喝一口沁人心脾。泉窝里面是一个黑乎乎的山洞，洞内长满灌木和杂草。
　　上午休息时，白毛女第一个走到泉水边，梁涛跟在她身后。白毛女在泉窝边跪下，大口地喝饱了泉水，抬头时突然惨叫一声，连滚带爬地退到田里，惊恐地说：“蛇，蛇。”
　　梁涛越过小溪，猫着腰向洞内看，不禁大吃一惊，他看到一条巨大的银白色的蛇蜕从洞内伸出来，奇怪的是那蛇蜕还在轻轻抖动。再仔细看，只见蛇蜕有一米多长是白色，形状瘪而扁，再往内就是圆形的黑色。梁涛明白了，这是一条大蛇脱皮刚脱到一半，还无法动弹，不禁感到背部凉飕飕的，赶紧退回来，把看到的告诉大家。
　　胆子最大的水生走到泉窝边，叫人把锡壶拿过来灌满了泉水，再叫几个男社员全过来，并递给他一根扁担。他先用扁担将蛇蜕的一端挑过来，抓在手里轻轻拉了拉，回头对大家说：“作好准备。”他跨进泉窝，双手握住还被蛇皮包裹着的蛇尾用力拉，约往外拉出来一尺多，就再也拉不动了。他叫再来两人，三人一齐抓住蛇尾往外拖，将一条一丈多长、碗口粗的大蟒蛇拖到田里，没脱完的蛇蜕还拖在蟒蛇尾部。
　　“梁涛，你拿扁担压住蛇头。再来人把大箩筐拿过来。”
　　梁涛用扁担使劲压住蛇头，水生上前双手握住，叫人用绳子将嘴巴部位绑起来，大家一齐将大蟒蛇塞进箩筐里，再从箩筐上抽出两根绳，在箩筐口上缠成网状。然后叫刘祥福和另一个社员把大蟒蛇抬到仓库去。
　　陈家陂的社员都知道北排水库下游的泉洞里藏有大蟒蛇，但谁也没见过，倒是有不少社员在喝泉水里听到山洞内发出呼呼的声音。
　　在稻田的另一边有一大片荒田，荒田中央有一条大路上山通往北排水库大坝。放牛的小孩经常在荒田的草丛中碰到大蟒蛇。梁涛十来岁时，曾一人从荒田走过，突然草丛里一条大蛇带着风声呼啸着往泉洞方向飞驰而去，小梁涛吓得全身毛骨悚然。
　　
　　不一会，刘长福肩膀上挑着一只空箩筐回来了，说大蟒蛇连箩筐一起称220斤。现放在仓库里。
　　中午，几个村干部碰头，决定杀蟒蛇改善生活，并给水生组加记收割100斤稻谷的工分。
　　消息一传出，刘家陂村的社员欢呼雀跃，象过节一样高兴。但有几位老者坚决反对，说大蟒蛇是有灵性的，杀了对全村不利。
　　年轻人才不理会老者的反对，到嘴的美食岂能放弃。二百多斤的的蟒蛇，相当于一头大肥猪。除了过年，队里一年到头只有端午节和中秋节各宰一头猪。更何况，蛇汤有清热解毒、化痰润肺的功效，炎热的夏天喝蛇汤，身上连腓子也不长。
　　晚上，仓库前面的晒场上亮如白昼。晒场中央竖着一根木杆，杆上挂着一只200瓦的白炽灯泡。
　　几块巨大的麻石砌成一个简易灶台，上面架着一口直径一米的大铁锅，锅内装满了清水，锅下大块的劈柴正在熊熊燃烧。
　　灶台旁是一个大案板，上面一个杀猪用的椭圆形大木盆里装满了蟒蛇肉块。
　　刚才，刘开良带几个年轻人把大蟒蛇抬出来，一齐把它按在地上，一人放了一挂鞭炮，刘开良举起剁猪骨用的大砍刀，一把将蛇头砍下。众人扒皮、剖腹、清洗，然后在案板上将大蛇切成块状。
　　另一个盆里装了100多个洗干净的鸡蛋，准备放进锅里和蛇肉一起煮。
　　据说蛇是不能在屋内煮的。原因是煮蛇汤时清香四溢，引来蜈蚣爬在房梁上，将口水吐到锅里，人食用后中毒身亡。所以，村民煮蛇汤无不远离房屋在露天进行。
　　
　　刘家陂村好多年没出现这样的气氛了。大前年冬天，村里一头老黄牛病倒了，眼看快不行了，向公社打报告要求宰杀并获得批准。
　　那天下午，队里把老黄牛杀了，把牛肉分到各家各户，剩下的牛头、牛尾、牛蹄、牛骨全堆在大铁锅里煮。后生门一直等到午夜十二点以后，才吃到煮得稀烂、香喷喷的带骨头牛肉。
　　水开了，把一盆蛇肉全倒进大铁锅内。煮了约十分钟，把鸡蛋倒下去。
　　蛇汤在露天煮当然也在露天喝。
　　此刻，男女老少一齐聚在晒场上，该来的都来了，没来的就是不打算来。
　　梁涛父亲有过一段吃斋念佛的日子，现在连无鳞的鱼也不吃，别说吃蛇肉了。他母亲更是听说蛇就害怕。
　　梁涛分到一汤盆蛇肉蛇汤和四个鸡蛋。
　　他先尝了一口蛇汤，味道清甜鲜美，再夹起一块蛇肉，放到嘴里，感觉肉质比较粗糙，还带有一点泥腥味，只吃了一块，把其余的肉块拨给了其他社员，咕噜咕噜把汤喝完，将四个鸡蛋拿到水渠里洗干净带回家去。